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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楓愛不釋手地捧著花,這盆水仙,只開出了兩朵花,花開並蒂,兩兩而對。

盆裏的水仙,看著是紅口水仙可又和普通的紅口水仙不同。也許是因為只開了兩朵的緣故花口的直徑比一般的水仙要大足有78公分。花被是傲嬌的紅色,內裏的副冠成是白翡色,花瓣的邊緣微微漾著晶瑩,似蒙了層淚霧的美人般,看著粉雕玉琢。

小鮮從房裏走出來時,卓楓和豐興正圍著那盆水仙讚不絕口著。

“小鮮,你起來了,快過來看看。這盆是不會就是那個發黴的洋蔥頭長出來的水仙?你是用了什麽法子能把水仙養得這麽好?”光看現在的花,絕不會讓人想起那個被白菊易養了幾十年都不開花的幹巴玩意。

“學校裏有個園丁以前是專門養水仙的說是用汞水浸泡了一段時間,再用上了些殺除蟲蟎的藥水,再回到我手裏時,已經長好了葉子和花苞,昨天去醫院時,醫院的溫度高,一暖花就開了,”聖心中學也確實有幾個不錯的園丁,只不過這段話不是園丁教的學校裏的園丁大多數只會修剪枝葉,哪能真的懂得養花,不過卓楓聽了這些話後,算是接受了。

“只可惜,白師傅沒看到,”卓楓說著,眼裏又生出了些黯然來。她讓豐興請了假,今天去辦理白菊易的喪事。

年底了,好不容易盼到了個小鮮回來的年,卓楓原本是打算帶著她護送卓然夫妻倆的骨灰回溫州的,現在貼了白師傅的事,事情又要拖一拖了。

“他會看到的,我待會帶著花一起去火化場,”小鮮相信,在白大爺看到了水仙花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看到了花開的模樣。

小鮮和卓楓夫妻倆換上了一身素淡的冬衣,又用圍巾把水仙花盆包得嚴嚴實實的,乘著小奧拓,直奔醫院。

雪天路面的交通很差,開到醫院時,已經是九點多了。

豐興昨天已經過來辦妥了各類手續,白菊易雖說是個孤寡老人,醫院費用倒是沒讓人操心。醫院方面說,老人的住院費用,一部分已經用了養老戶頭結清了,餘下的部分,也是有人前幾天過來付清了。

“奇怪了,難不成是白師傅的侄子?那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一定沒有那麽好心,那到底是什麽人把住院費都結清了?”卓楓是清楚記得的,住院的兩個月裏,可沒什麽人來看望白師傅,直是白菊易去世前的幾天裏,要護士給他打了通電話,至於電話給了誰,就沒人知道了。

隨同醫院的車子去火化場火的過程中,小鮮將那盆水仙擺著了一旁,事後,她還特意請求殯儀館的人,給了她一捧白大爺的骨灰,將它撒在了水仙花的旁。

“請問你們是白老先生的鄰居?諸小姑娘和卓楓,豐興三位嗎?”走出殯儀館時,一個穿著厚重棉襖的男人,等在了外面。

“白老先生說的就是白菊易老人吧,我們是他的鄰居,請問您是?”豐興和來人握了下手,再看看他的身後,是一輛國產的紅旗轎車

“請先跟我上車吧,是關於白老先生的身後事的,”男人嫻熟地打開了車門,卓楓夫妻倆還想商量下,哪知小鮮已經鉆進了車裏,沖著厚棉襖男人笑了笑。卓楓只得推了推老公,跟著也坐了進去。

車子將三人送到了市中心的一座老舊的寫字樓裏。循著樓道上去,爬了兩層狹窄的樓梯,就看見了一間敞著門的辦公室。

小鮮一進門,最先註意到的就是這間辦公室的擺設。是辦公室,內裏就該有辦公桌椅,盆栽擺設,再精致些的,還有招財進寶的吉利玩意。這些東西,在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裏·統統都有,但又統統很不尋常。

竹子編織的藤椅和桌子,桌子上擺著個筆筒,裏面插著桿綠竹毛筆,再就是盆栽裏種著的是一把富貴紫竹。一屋子的竹子·大冬天裏看著,難免有幾分冷意,好在坐鎮這個辦公室的人,是個帶著和煦笑容的老人。

“你好,請坐,我們再等幾分鐘,等人齊了,再說事。”老人讓人送上了茶·小鮮接過茶看了看·開口問道:“是福建的白茶?”這次她倒是真材實料評出來的·茶和上回在苗寨喝得不同,比起冶子家裏種得茶,要寬一些,茶葉也要偏厚些,茶香什麽的,小鮮就品不出來了。

“好眼力,小姑娘年齡不大,眼力倒是好,難怪白老四把全副家當都送給你了·”老人看著年齡,比生病前的諸時軍和白菊易都要年輕,有張富態的臉,扁蒜鼻,說話時,帶了股厚重的鼻音。

不過靠著茶的外相和辦公室裏的擺設,到能看得出這位稱呼白菊易老人為白老四的老人,是個雅人。

“他們怎麽來了?”氣焰很是囂張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三人一看·這不就是白菊易的侄子嗎?見了這惡棍,卓楓最先沈不住氣,站了起來,俏臉惱紅。在卓楓的心裏,老人的死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他的侄子。

如果不是他硬闖進老人的房裏,偷蒙拐騙又對老人拳腳相向,他也不至於病情惡化。這人還無恥地搬光了老人家裏的珍貴盆栽,當作了街頭大白菜一樣四處賤賣,這種人該直接滾住手腳,丟進火化場裏燒成渣。

“這話該我們問你才對,你還好意思過來?像你這類人,出門該被車撞死,走路該被花盆砸死,吃飯該被噎死。

不對,這些都太便宜你了,照我說,你媽生你出來死,該直接把你放馬桶裏淹死,”卓楓來了氣,沖著他罵了個不停。

“你個死八婆,上次的賬我還沒和你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搬走了我舅家好些花,我警告你,那些東西都是我的,要是惹毛了我,去警察局告你偷竊。”白菊易的侄子還惡人告狀,說起卓楓來了。

“不要吵了,先聽我把白老四的遺囑念了,要吵的要罵的,都到外頭去,吵得我耳朵直發懵,現在的年輕人啊,火氣還真不小,”老人拿出了一張紙,紙上寫著幾行毛筆字,紙的最後還按了個手印子。

“遺囑?遺囑幹嘛要念給這幾個人聽,我可是舅的親侄子,舅從小就最疼我,”男人還恬不知恥地說著,恨得卓楓真想給找根針把他的嘴縫上。

“這份遺囑是有條件的遺囑,第一受益人是你,趙阿毛先生。第二受益人是她,諸小鮮小姐。在第一受益人放棄收益權時,收益權利就自動移交給第二受益人,考略到諸小鮮小姐還沒滿十八歲,所以我才把她的監護人一起請過來了。”老人把那張紙抖了抖,讓那幾行字,顯得更加誘人。

“快念,老不死的,還分什麽第一受益人和第二受益人,我是一毛錢都不會給這個半路冒出來的野丫頭的,”趙阿毛哼唧著。

“白老四的遺產包括位於覆興東路建業小區A幢3樓的2單元的70平米房一間。還有他在房內的所有盆栽和園藝工具,其中包括小型迎客松兩棵,仙客來一株,獅子吼兩株剪刀一把,種子十五包¨.”

“夠了夠了,你只用告訴我房子值多少錢就夠了?”白菊易的侄子不耐煩地打斷了老人的話,盡說些雞毛蒜皮事。

“按照現在的市值,這幢房子大概值50萬,”老人估計了一個數目,“不過,你一分錢也分不到。”

“什麽?”趙阿毛跳了起來。

47 花藝名門-南門

趙阿毛是清楚他舅的底子的,至少在來之前他以為他是知道的。

老不死的住的房子舊是舊了點,可好在位置不錯,臨近主城區。一聽說老不死的死了,他連買家找好了,一口價五十八萬,錢都熱騰騰的,等著到手,現在居然說拿不到一分錢,這可比買股票還坑人。

“白老四的房子是和他妻子梅想聯名的,老四人是死了,可他老婆可還沒死,”不知名的老人很是好笑地說著

“沒死?怎麽可能,我舅是個獨居那麽多年,那女人都不知死哪裏去了,法律上不是有個說法,分居三年以上,就算離婚的嗎?”趙阿毛沒見過梅想,也是第一次聽說老不死的老婆還活著。

“你也知道法律?真是難得了。那是在夫妻感情破裂的前提下,白老四到咽氣那會兒都沒說想離婚,我們只能假設梅想還活著。”老人還是一臉的笑意。

“那老頭其他的錢呢,我知道他這些年陸陸續續有賣出去一些盆栽,老不死的手藝還是不錯的,他攢下來的銀行存款總歸是我的吧,”趙阿毛還真是生了張刀槍不入的厚臉皮,討起錢來完全不知羞恥兩個字是怎麽寫的。

“錢?據我所知,白老四這些年沒有任何正式的工作,早些年和梅想分開後,他就變了性子,以前的好手藝也都耽擱下來了。說到這裏我也要跟你們算兩筆賬。一筆是住院費,白老四兩個月住院的費用。他第一個月住得是加護病房,第二個月住得是普通病房,不過後期用了不少進口藥,費用加起來一共是三萬八千塊。還有一筆,是你們不知道的,這些年為了不讓他的那門獨門手藝荒廢了,我們公司可賠了不少錢。”

不知名老人假意咳嗽了幾聲,指了指門口角落裏一塊幾乎是不顯眼的公司名:“五君子花藝公司每個月都會給他三千塊的基本生活費用,公司當初聘請他時的要求是,一個月交出至少十盆以上的驗收盆栽,可是這幾年,他屢次不遵守合同規定,照拿我們的錢,可盆栽卻一盆都沒交出來。前後算起來,他一共是欠了我們公司二十二年的工資,總共是七十九萬,按照市場利率算兩分利息,二十二年利滾利,總共是.¨”老人從抽屜裏拿出了把使用得油光發亮的算盤,劈裏啪啦,劈裏啪啦打了起來。

“老頭,你說了我就信了,四十多萬,把老不死賣了都不值那麽多錢,再說了,人都已經死了有本事你就追到下面和他要去,和我唧唧歪歪說個啥,只用告訴我到底能拿到多少錢?”趙阿毛兇狠著,把桌子拍得直作響。

“,你下手輕點,我這裏的玩意都和我老頭子一樣,大把的年紀,要是用力砸壞了,真是把你小子賣了都賠不起。我當然要和你們說了,小夥子有功夫去多讀讀書你和她是白老四遺囑的受益人。受益人是做啥的?除了拿遺產外,還要幫忙還債的。人是死了可你們都還年輕,努力個十年八年二十年的那些錢可都是得還我的。”不知名老頭說著話,還翹起了個二郎腿,這世上還從來沒人能在他毛竹身上占到過便宜的。

“啥,你說我要幫忙老不死的還錢,你腦子不好使啊,我不認識那個老頭子,什麽狗屁受益人,一毛錢都撈不到,還要背上幾十萬的債,老子和他毛關系都沒有。”趙阿毛拍拍屁股,轉身就要走。

“先別急,話還沒說完呢,你不當受益人是吧,不當就把字簽了。簽了後,我就不煩你了,啥事都和小姑娘說去,”老頭從筆筒裏抽出了管毛筆,刷刷幾下,就寫了一封“棄權書”,再找了個紅印泥,讓趙阿毛簽字按了手印。

“都弄好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吧,”惹了一身臊的趙阿毛恨不得早點離開這間被竹子裝飾的冷清清的辦公室。

“不好意思,你還不能走,既然你不是白老四的受益人,那就把老四家裏那些被搬走的盆栽全都搬回來,要不就別怪我毛大不客氣了,”先前還是一副雲淡風輕模樣的老頭眼神一斂,扁蒜鼻子鼓了鼓,和善的語氣頓時消了個幹凈。

敢趁著他不在國內時,把老四家的盆栽全都搬空,還害得老四最後沒了性命,這些帳,還都沒算呢。

“老頭子,敢情你是在設套設計我是伐,不給你幾分顏色看看,你還以為我趙阿毛是吃素的,”趙阿毛撩起了袖子,準備給邋自稱為毛大的老頭吃幾個拳頭。

“哼,剛旁邊那大姑娘說得還真不錯,你這種人,該放在馬桶裏活活淹死。”老頭子擺了擺手,不讓豐興上前勸架,只見他先是兩腳分開,站了個馬步,再是雙手平舉,做了深呼吸吐納的表情。

還裝模作樣,看我不廢了你個老頭。趙阿毛是個小混混,摸爬滾打的多了,手腳還真有些功夫,只見他一個猛虎掏心,就往毛大的胸口掏去。

毛大不慌不忙,腳尖一撩撥,地上翻騰起了一件物什,有了那玩意後,毛大左右手齊齊使力,趁著趙阿毛拳未到,反手一拍,打在了趙阿毛的鼻梁上,再是正手一抄,重重地打在了趙阿毛的肩膀上。

“好厲害的扁擔功夫,”卓楓咯咯笑著,原來毛大腳尖從地上挑起來的物什,是一根兩指寬的毛竹扁擔。用來教訓趙阿毛,恰恰好。

“我打你個不孝侄的頭,讓你腦瓜清醒點我打你個不孝侄的手,讓你不三不四不學好,我再打你個不孝侄的腿,讓你偷偷摸摸丟門楣,”毛大打得大汗淋漓,那一邊,趙阿毛已經被打得鼻梁歪了,鼻血流了,手腳也青腫一片看著沒塊好肉。

“別打了,哎呦,打死我了,”趙阿毛嚎啕著,他當流氓那麽幾年,有事就閃,沒事就沖在最前頭,也沒碰過這麽個瘋老頭。

“秋駒,把人扔出去,記得給他按個指印讓他把盆栽弄回來,我們南門的盆栽也是你們這些狗崽子可以碰的?”毛大呸了口口水,再把那根扁擔小心地擺在了辦公室正中的墻壁上,那架勢,就好像那根扁擔是把了不得的尚方寶劍。

先前接人的厚軍棉服男人應了聲,把趙阿毛扯了出去。

屋子裏的卓楓戳了戳豐興,這可別是碰上黑社會了。

“咳咳,”毛大潤了潤嗓子,一臉的紅光滿面,到了他這把年齡不時就該運動下,活絡活絡筋骨。“不好意思,失禮了剛說到哪了?”

“說到白大爺欠您幾十萬,快八十萬了,還沒算利息。不過竹子爺爺,你怎麽能這麽坑蒙你的師弟?”聽著小鮮的前半截話,卓楓和豐興猛搖頭,這錢可是和他們一點幹系都沒有。不過聽了後半句後,兩人又一齊看向了坐在了老騰椅上的老頭。

“還讓你看出我和師弟的關系了,不錯不錯不虧是我們南門的入門弟子那我也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毛大來了興致,踱到了小鮮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門。

“腦門窄了點,看著不夠機靈”再捏了捏小鮮的手,“手指尖尖,不帶肉,看著還算靈巧,”他伸手再要去摸摸。

卓楓跟著護小雞的老母雞似的,把小鮮拉到了身後,“老頭子,不要動手動腳的,你別借機揩油。”

可不是嘛,毛大的舉止言行全不按理出牌,對著自己的小侄女上下其手,像話麽這。

“我說大閨女,你急啥,本門入門前全都是要摸骨測品行的。雖說徒弟是白老四收的,可是我是師門裏輩分最大的,長伯如師父,白老四去了,我這個做師伯的來把把關也是應該的,”毛大瞅瞅卓楓的樣,心想現在的年輕人喲,一個個都那麽心急。

“我們家小鮮啥時候成了白大爺的徒弟了,別亂說,”卓楓雖然也佩服白菊易的花藝,可要是讓小鮮好好的學不上,去學種花種草的,她可是不同意的。

“我問你們,白老四有沒有留下一把剪刀,有沒有留給你們盆栽。”毛大不信她們不承認,在白老四去世的當天,他就派人“去”過了白老四的住處,那把剪刀還有白老四這麽多年的園藝積累,全都沒有找到。

“有是有,就一把看著黑乎乎的小剪刀,是給了小鮮的,還有那些盆栽,不過那可不是白師傅留下來的,是我幫忙小鮮一起整理的,”卓楓對那本譜子還是很有興趣的,這要真是拿出去,還是不大情願的。

“那就成了,要知道一個園藝師,這輩子最重要的,也就是手裏的和培植出來的作物,我只是想不到,白老四一輩子不收徒弟,一收就收了兩個。也罷,讓我們把遺囑的後半部分說完吧。”

毛大很是感慨,剛才他其實刻意只說了一半的遺囑,為得就是教訓著阿毛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小鮮她們這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白菊易在臨終前的幾天,特意和毛大商量好的,布得一出戲。

而這出戲劇的重頭,才剛是掀開了小鮮在內的卓楓等人的嶄新的生活的一個邊角。

哎,二十八號開始有粉紅雙倍,無語了,小菜鳥新人寫手的悲哀,總而言之,穩穩當當的過完這個月吧,下個月咱繼續努力

48 城郊農莊

從殯儀館到位於市中心的辦公樓,再從辦公樓到位於郊區的延慶縣。小鮮到北京來的四個多月裏,總算完成了一次,城郊大躍進。毛大竹所謂的遺囑的後半部分,也不說清楚,只是說帶他們去一個地方看

“白老四應該有和你們說起過,他是我們南門的弟子,”毛大竹說起南門幾個字眼時,還很是得意。

只可惜,聽他說話的那三人都是不懂得看人眼色的,提起南門,另外兩人都跟個撥浪鼓似的,直搖頭。

憨直的豐興最後加了句:“北京的東大門我倒是挺熟的,那一帶的燒餅炸得特別香。”

“真是沒見識,想當年我們南門的花藝,尤其是松竹梅蘭菊五藝可是天下一絕。南至雲貴沿邊,北至鴨綠江畔,那些大戶人家和公園,哪一個不以請到一盆我們南門的盆栽為榮的。我毛大竹,養得箭竹,是四川臥龍地區養熊貓的不二選。白老四剪出來的花花草草,就是擱到了國賓館,都是讓老外豎大拇指呱呱叫好的。”毛大竹回憶起當年,也是別有一番憧憬,誰人沒有少年風發時。

花了兩個小時,紅旗車已經進入了延慶的地界,北京那會兒區跟區之間的差別還不大,入了冬,樹木雕零,到了哪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一直到進入了郊區,也就是延慶那樣的待開發區·才變了些面貌。前兩天下了場雪,到了今天,雪已經化開了,車子經過了積水的路面有些顛簸。

“就當以前南門很有名,這和我們到這一帶有啥關系嗎?”卓楓看向窗外·冬日的北方群山都和土墩子似的,看著厚厚實實的。

“當然有關系了,我剛才說漏了,其實白老四除了那所不能賣的房子外,還有一塊地,就在延慶,是當年他為了種花,專門買下來的。”毛大竹說著·車也已經開到了。

延慶一帶·都是些小門小戶的農民‘和發展前的葛村比,也好不大哪裏去。不過都說靠著大樹好乘涼,延慶受了北京城區的輻射作用,交通道路修得筆直,據說再過幾年,直通城區的鐵路也要修好了。

“好空曠的一片地,”卓楓下了車,在南方見了塊兒半畝的地,一下子見識了北方的空曠土地·棕褐色的荒地,四四方方的,就好像是被人丈量過的豆腐塊。地頭上,只剩下些過冬前燒剩下來的稻桿和麥

市裏頭已經融了的雪,在郊區還積得白蕤蕤的。

“白老四的那塊地,就在前頭,”毛大竹將手縮進了衣袖裏,兩手叉在了一起,跺著腳。和白老四孤僻的性子不同·毛大竹是個地道的城裏人,適應城裏的水,城裏的便捷,今天要不是要帶著白老四的後輩到這裏看看,他才不會到了這麽個窮鄉僻壤。

說是地,倒也沒委屈了那個詞。

白菊易是個兢業的人,從南邊到了北邊的那幾年,他嫌棄城裏地方窄,修個枝葉都要逼仄在了屋子裏,就棄了市裏的住處,和梅想在周邊幾個縣區考察了番。離開北京又不大合適,最後就挑了個地多人少的待開發區域延慶。

“白老四欠我的那些錢,那是一分也沒說多的,我和他師兄弟一場,本不該說那些俗事。可我也上有老下有小,你們也知道,這幾年政府要搞啥對外開放政策,荷蘭啊,新西蘭那邊的花卉一進口,我那間五君子花藝就麻煩了。”毛大竹說著,吸了個響亮的鼻音。

“花藝,不是吧,我看你辦公室裏的擺設,看著更像個竹編公司,竹扁擔,竹藤椅,筆筒啊,毛筆的,哪裏有看到什麽盆栽。這位姓毛的大爺,你可別是在訛我們。”卓楓又不是瞎子,看著白菊易和毛大竹的為人處事,那是完全兩個風格,這麽兩個人一起合作,還不是天天吵個不停。

“你懂什麽,現在國外不知有多流行竹制品。當年師父收我們五個弟子時,三男兩女,其中兩個不成器的,半路放棄了,剩下的就我毛大竹,白菊易和梅想。三個人當年在中國花壇上都算是一絕。不信你跟著我往前走。”毛大竹也不知是被卓楓說中了心事,還是被延慶的北風吹著了,鼻子和臉都紅通通的。

白菊易和梅想離開這片地,大概是三十五年前的事,那時候白菊易的大姐害了病,兩口子本只打算離開一個月十五天的,哪知後來一走就是三十五年。

毛大竹走在最前面,開車的男人跟在最後頭,走在中間的分別是小鮮,卓楓和豐興。

積雪帶來的不僅是秀美的北國雪光,還有走幾步就讓人凍僵了腳趾的嚴寒,卓楓走了幾步,腳尖就麻痹了。

再看看小鮮,走得還很是輕巧,再看看她落腳的地方,雪都沒有塌陷,整個人走著,就好像是飄著似的。

“還是年輕好啊,”卓楓感慨著,想當年她也有過身輕如燕的時候,哪像現在,稍微穿得少了點,就被老公數落個沒完。

“老婆,咋啦?冷啦,冷啦鉆到我衣服裏,”豐興急巴巴地湊了上來。

“鉆啥鉆,你以為這是在被窩裏啊,”卓楓啐了一句,想想這句話更不對,前後兩個大老爺們都看了過來,嘴角帶著了然的笑容,嚶了聲,埋頭暴走。

前頭的白大見了如此的情景,又是一陣唏噓,遙想當年白菊易和梅想剛結婚時,也是那麽副恩愛樣。

說起梅想那是個相當清冷的女人,入門比白菊易早,長得是精致如畫,只可惜性子孤僻的緊,除了和師父交流些花藝心得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只怕有三百六十四天是沒有表情的。

也就是和白菊易在一起時,才會依稀有幾分笑意。白大想著心事,腳下還在走著,走過了條羊腸大小的田埂後,就見了三間用空心磚葺屋子。

屋子是典型的北派建築,一磚一瓦都用在了實處,講究個簡單耐用。

只有平地一層不帶樓閣青灰色的屋子屋子的右側是一把扶梯,爬了上去能當做陽臺,曬寫辣子或是收下的茄子幹,玉米棒子之類的。

“之前老四住在這裏時,是修了幾塊籬笆的,不過日子久了,籬笆就爛了。周邊又荒涼,旁邊的農戶大多是搞養殖的,鴨子啊羊啊之類的到了這裏啃著把好的樹木都啃光了。不過說來也奇了,就那棵梅花,”白大指了指屋後的一處角落裏,白茫的雪,灰蒙的土之間,恰是一抹姹紫嫣紅,一樹的紅梅。

“又是紅的,那位梅老師傅以前一定很擅長種紅花,她留給白菊易老人的那株水仙也是紅色的。”水仙還在小鮮的手裏抱著呢,出來時怕顛簸,小鮮都是用圍巾包著,放在了膝蓋上的。

“什麽?你們把那棵水仙養成了?”白大聽說了之後,也是吃了一驚。白菊易和毛大竹都沒有和小鮮他們說起來過,水仙花在他們南門算是一種禁忌,只因為他們的師父,當年中國花壇的泰鬥之一,在一次鬥花比賽中,輸在了水仙花上。從那以後,南門名聲掃地,師父郁郁而終,三名弟子也被迫外出謀生。

梅想留下那個水仙球莖後,白菊易又為了水仙花荒廢了花藝,毛大竹也因為少了白菊易的手藝,公司經營不善。

前因後果聯系在一起,怎麽能讓毛大竹不心驚膽戰。

當小鮮將手中的花盆解開,那兩朵猶如三月煙花般美好的水仙在了風雪中。白大看著看著,看著花被的紅和花冠上的白,為了這兩朵雙色水仙,長嘆不已。

“看到了這兩朵花,我就想起了當年的老四和梅師妹,冰火兩種性格的人,不顧師父的反對走在了一起,最後還是落了個一失蹤一死的境遇。不過也好,花在你們的手裏養育了出來,也就證明白老四的眼光很好,南門的將來一定是無限光明的,”毛大竹在悄然黯淡了一會兒後,又恢覆了精神,笑著誇讚著小鮮和卓楓很有天賦。

再說那棵站在了平屋之間的紅梅,這麽多年來,也成了野梅,可比起野草叢生的院落來,那棵紅梅的四周都幹幹凈凈的,好像是被人鋤過了般。

“閑話不多說,這種地方,也就只能春夏秋三個季節住住,大冬天的,也沒集體供暖,人站久了,都要成了冰錐子了,”毛大竹拍了拍衣服上的寒氣,指著前後的地,“從今以後,這裏就歸你們了。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只用把白老四欠我的八十萬錢還上了,咱們就算錢財兩清了,第一年我就不難為你們了,不過以後等你們具體想好了這幾間房子的用處後,錢是要一點點的還上來的。”

“啥,這塊地都歸我們了?”卓楓以為聽錯了,順著毛大竹指著地方方向看過去,勉強還能辨認地界的,樹著籬笆的田地,東西南北,橫著的縱著的,大概有二十幾畝地。那可是二十幾畝地啊,在這麽個寸地寸金的年頭裏。

卓楓在家時,是個居民戶口,可也聽說老一輩說起過,家裏祖上是農民什麽的,有了幾畝幾畝地,看她做夢也沒想過,她一下子有了二十幾畝地。

“嗨,看我說的,是歸那個抱著水仙的小姑娘的,她不是未成年嗎,你們是她監護人吧?在她十八歲之前,這裏都歸你們管,那可是白老四死叮囑我的。不過記得一年後,就得開始還我的錢。凍死了,開春後你們再過來,看看這片荒地能有啥用途,”毛大竹揮了揮手,迫不及待地想回市裏去。

49 吃大鍋飯時的偶遇

“阿楓,你都想清楚了?”那天晚上,可能是出於將來合作的需要,毛大竹請小鮮三人吃了一頓飯,也就是這頓飯,讓小鮮碰到了個熟人。

“毛毅?”飯是在毛大竹的家裏吃的,一處位於東城區的,地地道道的四合院子。毛大竹活到了這把歲數,剛好湊了個三代同堂,一間四合院,院分了東西南北四個屋,老毛大竹毛小毛三代都是住在一起

“諸小鮮?”虧了下半個學期男子籃球隊租借體育館的頻繁,歷來大大咧咧,眼裏只有籃球的毛毅能叫得上小鮮的名了。

說起來,在籃球隊之前,小鮮就和毛毅見過。剛到聖心中學,參加籃球特招生的選拔前,小鮮秀口籃那一次,毛毅就在場。所以和某不知死活的曲陽打賭時,他才能這麽穩操勝券。

“幹啥,小師侄啊,你認識我孫子?哦,你們都是聖心中學的?那還真是巧了,你們還都是籃球隊的?”毛大竹個頭可不高,撐死才一米七五,也就不知是基因突變還會應了句歹竹出好筍的話,有了毛毅這麽個大塊頭的孫子。

雖說毛大竹有個挺南方味的名,不過倒是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家裏吃得也是地道的北方菜。飯堂子裏的暖氣全天都是開著的,一進屋子,溫度就由零下回到了二十幾度。小鮮解開了厚冬衣,再把那盆水仙擺在了邊上。

家裏的幾個女人已經忙開了卓楓也客氣著想幫個手,還沒幫忙就被豐收興攔了下來,說是別磕碰了人家家裏的鍋碗。

“小兩口感情可真好,”毛毅的個頭和脾氣都比較像他媽,個高,大嗓門,辦事也麻利的很。

一個暖爐裏裝上了扒紅了的條形木炭,那樣的木炭耐燒,一個燉鍋吃著熱著,男人們喝喝酒,女人們嘮嘮嗑,能吃上好幾個小時。

晚上吃的是有名的東北亂燉,這道菜所有的主食和燉煮的玩意兒全都是參合在了一起的,比起火鍋來,味兒足,也吃得更熱鬧。

八雙筷子一落桌,一人一個粗瓷碗分到了手,滿滿的一鍋白菜夾雜著五花肉加上特質的紅薯粉條,紅紅的是辣椒,黃綠綠的是白菜,油汪汪的是豬油,在沸泡裏打顫的是帶皮的五花肉。

“這飯吃得熱騰,”卓楓在旁讚不絕口著,一邊探討著這一鍋的做法。

“簡單,我老頭子年輕時,沒人給做飯時,就做這玩意兒今天鍋裏東西多了,要是一兩個人,只用加四分之一的大白菜。不喜歡吃白菜桿的就扒些葉子,下一斤帶皮的五花肉,記得要是五花肉,還要是帶皮的。那樣的肉才禁得起煮,要不然一煮就爛了,可就沒吃頭了,再加點老生抽,喜歡油水的就再加點葷素油我們家婆媳都喜歡素淡就只下足了肉。花椒,鹽料酒,桂皮大蔥段,姜塊,缺一不可。豬肉用油稍炸一下,變了顏色就可以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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